田院長年屆六十,身材不高,瘦削的臉龐,戴著一副黑框老式眼睛,頭髮白了大半,說起話來和顏悅色。他的外貌極符合譚孟誠想像中溫厚的知識分子的形象,加之以前幾次通信建立起來的信任,一見面就讓譚孟誠感到親切,他毫無保留地向田院長敞開了心扉。
他說最近一直在忙著孩子上學的事情,沒想到遇到不少難題。
田院長把玩著譚孟誠送上的紅酒,隨口問道:「現在情況怎麼樣了?」
「終於趕在九月一號開學定下來了,現在孩子已經去學校上學了,但還有學籍的問題,我也是很頭疼。」
「嗯,這個是很麻煩。」
田院長說著將把玩了一番的紅酒放到一旁,皺緊了眉頭,不無遺憾地說:「孟誠啊,即使你一直很忙也得先跟我打個招呼啊,我在找你呢。」
譚孟誠笑著忙解釋說:「上次給您寫信您不正在外地嘛,我想等您回來再說。」
「我在外地也只一個星期嘛。我是為你著急啊,你的事情又有了變故。」
「什麼!」譚孟誠「騰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,兩眼直直地盯著田院長。
田院長微微垂下了眼睛避開他的目光,嘆息說:「學校不同意把你按照教授A級引進,要改成B級。我著急著找你也找不到,唉,你說現在怎麼辦?」
怎麼辦?譚孟誠一如一座木雕,哪裡還有腦子思考怎麼辦!他獃獃地盯著田院長,田院長也不開口了,自顧自坐在椅子里長吁短嘆。
好久,譚孟誠才回過神來,他顫抖著聲音問道:「不是校長會早決定了是A級嗎?」
「當時只是口頭那麼一說還沒形成決議,後來不斷有人找校領導,比照年初從美國回來的本院另一名教授,當初他來的時候是B級,現在也還是B級,領導們又商量了一下,決定對你也按B級聘用,否則工作不好做啊。這都是他們決定後才通知我的,我再說什麼也晚了。你看看這事!–唉!」田院長攤開著兩手,一臉無奈。
田院長覺得很對得起譚孟誠了,他譚孟誠是他什麼人?在這次事件中,他真的為譚孟誠爭取了,但他人單力孤,而他面對的,是學校里無形的「美國派」,他也不想為此給自己找麻煩。他的無奈,讓譚孟誠感到了絕望。
在遠古大學的歷史上,凡有留學背景的教授、領導們一律都是留學美國的,僅一、兩個從澳大利亞和加拿大來的,也是有在美國學習、訪問的經歷,儘管在遠古大學內部沒人明確提出過「美國派」,但每到關鍵時候,這個派系就會出現。
田院長提到的那位美國回來的本院另一位教授,就是半年前從美國回來的梁震。梁震回來前和遠古大學郵件聯繫了將近一年,好不容易爭取到B級教授,譚孟誠卻輕而易舉地拿到了A級,禁不住有人就產生了疑問:難道歐洲回來的能強過美國回來的?